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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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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亨利來到了“同文行”,潘啟也是忙不疊地出面迎接,他知道亨利又是為了那五百擔的劣絲之事來找麻煩來了。

見了面之後,潘啟先對亨利說了一番自己因近期公務繁忙而沒有去代表處道歉的原因,接下來又表示一定將事實查清楚之後,給東印度公司一個合理的解釋並願意賠償。

而大出潘啟意料的是,亨利換了一副往常沒有的和氣面孔對他說,只需調換一下生絲也就了事了,他不想再深究潘啟什麽了。潘啟聽了亨利原來此行目的就是為了告訴他這麽個處理結果,真是如蒙大赦,喜出望外,也是長長地出了口氣。激動之餘,也是連忙命人置辦一桌菜品極為豐富的西餐招待感謝亨利。

前幾日還是咄咄逼人,今日卻是和風細雨,亨利的態度為何短時間內有了如此巨大的改變?這裏面一定是有蹊蹺的,但也是不便於當面來問亨利,潘啟只能是懷揣著滿腹的疑惑看亨利還會不會提出其他的附帶條件來。

亨利見潘啟留下自己來吃飯,也是沒有客氣,欣然地坐了下來。潘啟舉起盛滿紅酒的高腳杯,用流利的英語再次表達對亨利的感謝,兩人一飲而盡。

“潘商總,我今天來是還有一件事情向你請教的。”亨利雖然說的還算是客氣,但臉上的傲慢之色表露無遺。

潘啟忙應承道:“亨利先生,請講。”

“你在這公行裏面做了十幾年的總商,也是與我們東印度公司合作了十幾年,應該是志得意滿,功成名就了吧?”亨利晃著手裏的杯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潘啟對亨利冷不丁問了這麽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他也只能是避實就虛來回答:“呵呵,說來這總商的名聲好聽,但是擔著的風險責任也是讓老夫如履薄冰啊!我早已是萌生了退意,但朝廷不放我,我也是沒有辦法。貴公司一直以來支持我‘同文行’的生意,我心裏面存著一份感激,要說功成名就是沒有的,倒是繼續與貴公司真誠友好合作下去是我真誠的想法。”

潘啟說完也是和亨利又碰了一下杯子,喝盡了杯子中的紅酒,然後看亨利下一步又會有什麽樣的動作出來。

“你們有兩句話,我感覺十分的有道理,一句是‘花無百日紅’,還有那句‘月滿則虧’,我也還聽說你們朝廷馬上就要裁撤公行,我的意思是建議你應該借這個機會retired,免得以後留下遺憾。”亨利本來臉色就是紅的,幾杯紅酒下肚後也是顯得愈加臉紅筋長脖子粗了,話語之中也是顯得沒有了把門的分寸禮節態度。

潘啟見亨利對自己如此傲慢無禮,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對他客氣忍讓,這樣的人真是給他鼻子他就要蹬著上臉,但潘啟是什麽人,年輕時候曾經三次獨撐帆船下過南洋之人,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什麽樣的矯情之人與世面沒見過呢?

潘啟用半是認真半是譏諷的話語答道:“retired?哈哈,亨利先生,你替我操的心實在是有些多了,再有你也是對我們的文化認識得粗淺了些,我們的字典裏是沒有‘退休’這個詞的,只要有口氣兒支撐著,就可以繼續坐在那裏不動,任憑別人想攆都是攆不走的。”

亨利對潘啟言語上的搶白聽得也是明白真切,潘啟的話裏是很明白地告訴自己少管閑事,也是諷刺自己見識淺薄,這當然很是傷了亨利的自尊,也是打擊了他那驕傲的虛榮心。亨利今天之所以來,一是因為比利找到了他,說服了他與潘啟在劣絲之事上和解,再有也是受梁東家和易東家之托,來探潘啟對裁撤公行之事的底細,乘機也是要打擊潘啟的自信,讓其知難而退,不要在公行裏面再有什麽作為的幻想。

亨利很是惱火地對潘啟說:“潘先生,話既然收到了這個份上,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只能對你說句‘sorry’了,我們東印度公司已經打算在你們大清國另尋一家有實力的商行作為貿易上的合作夥伴,只怕是不會再支持你什麽了。今天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沒想到你並沒有領我的這份人情,你很是讓我感到失望。”

說完,亨利重重地將酒杯放在了桌子上,那酒杯晃了幾晃終究是沒有放穩當,還是倒了下去,紅酒四溢開去,染紅了大半個桌子上的白色餐布。再見亨利時,他已是摔門而去,暴躁般地走了。

潘啟直楞楞地坐在那裏沒有動地方,他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逞一時口舌之快而造成現在的尷尬局面下來。他也是真的不理解這個東印度公司新派來的代表為什麽剛來到廣州就要與自己過不去呢!還有亨利這反覆無常的態度也真是讓人想不通,他為何又關心起裁撤公行之事了呢?甚至不惜用斷絕合作關系來威脅自己不要再參與公行之事,這是在生意場上非常犯忌諱的行為,難道亨利有什麽樣的利益在這裏面?還有他說要另尋行商來合作,是為了要挾自己才這麽故意說的,還是真有了與自己不合作的意向,甚至都已經找到了新的行商達成了合作的協議?

潘啟又想到了劣絲的這件事上,如果沒有那五百擔的劣絲事件,不至於出現後來這麽多的麻煩事,之前的合作一直和和氣氣的,英國人也就是在這件事情上開始對自己發難的,潘啟也是很後悔自己沒有把好生絲入庫的質量關,以致讓純如或者是高尚鉆了自家的空子和漏洞。純如答應自己好好的要將那劣絲事情查得清楚明白,但直到現在她也是沒有提供任何證據上來,想來賊喊捉賊的嫌疑也是越來越大。

還有,前幾日粵海關監督滿大人那裏也是將朝廷要在端午前後裁撤公行的消息告訴了潘啟,這讓潘啟聽起來很是失落,畢竟自己從乾隆二十五年起一直就坐在這公行總商的位置上,賺取了多少利益暫且不說,就是這十幾年的光景坐下來也是有了很深的感情在公行裏面。他生於康熙五十三年,已經是58歲的老人了,但他還相信自己的精力和能力足夠勝任公行總商的職責,他還有一番雄心壯志去創造更加宏大的潘家事業。可剛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亨利竟然建議中帶著威脅的口氣讓他急流勇退,這怎能讓他控制得住心中的惱火呢!

自家的實力是在公行之內首屈一指的,就是放在兩廣及兩江地界也是沒有哪一家能比的了的,可謂是樹大根深枝繁葉茂無人能夠撼動,再加之自己在公行裏面做了總商這麽多年,對朝廷來講就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何況自己與兩廣總督李大人、廣東巡撫鐘大人私下都是有著非常要好的交情,那海關監督滿大人更是不用說,私下裏那是稱兄道弟的情誼。綜合所有的這些條件來看,即使裁撤公行對自己的地位及利益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只是今天亨利的那番沒頭沒腦的話,讓他知道前途有可能未必如他所想的那麽簡單,真要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出來好好籌劃一下裁撤公行的這件事。

潘啟的“同文行”這裏有些杯盤狼藉的模樣,而此時在楚秋父親開設的山西會館裏面卻是一番異常熱鬧火熱的景象。

楚秋和父親正大排宴宴招待著十幾個山西票號的客人,他們大多數來自山西的平遙、祁縣、太谷、太原及汾陽等地,其中這裏面就包括了非常著名的喬家、常家、王家、渠家及曹家幾大錢莊銀號的東家或掌櫃。

在觥籌交錯的熱烈氣氛之中,把此次要商議的資本合作之事也是連帶著定了下來,他們約定山西這些票號人家共計籌銀三百萬兩入股到“飛鴻行”,與楚秋父子各占一半的股份。如果“飛鴻行”能夠競得絲綢行首,山西票號再拿出一百萬兩入股;如果落選,山西票號將在一年後視經營盈利情況而定,一旦虧損或利益較少,楚秋父子將無條件在下一年度內分批次將股銀全部返還給他們。

酒宴散去,楚秋和父親回到家中之後,坐在一起商議公行事務。

父子很清楚,現在的資本雖然已是不成問題,但競爭行領還需要有人脈,這二者缺一不可。而人脈一直是令父子二人頭痛之事,楚秋父親曾經是想借助湖南商人的力量來補短缺,但幾番考察下來發現,雖然他們與朝廷戶部、工部等熟絡,但力量還不足以達到能在公行之事上施加多大的影響力出來,所以只能是再尋找其他路徑。

銀子好賺,人脈難尋,並且不是說你有銀子就能賺得來人脈的,特別是那些手握實權的達官貴人想見上一面都是十分的困難,何況你還要求人家給你說話辦事呢!能接觸到權貴,天天圍在他們身邊轉的永遠就是那麽少數的幾個人,這些人是高官的心腹信任之人,也是權力的代理人和尋租人通常稱之其為掮客的倒是可以買通的,讓其從中上下攛掇來達到為自己辦事的目的,當然這中間也是要花大筆的銀子的才能做到的。

楚秋忽然間想到一個人來,他也是在梓傳的派遣下去京城裏見過的,這個人就是慶貴妃的侄子陸通,當時為的是朝廷那次在江寧織造評議購買生絲之事去找他接洽的,只是楚秋後來聽說因為那個譚公公辦事不利才導致梓傳在評議之中失敗,但陸通的能量之大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陸通兩年前還只是一個從三品的領班軍機章京,軍機章京俗稱“小軍機”,軍機章京按例不參加京察,其獎敘升轉由軍機大臣酌情保奏,平時每屆三年奏保,凡遇修補檔案,編修方略等事結束時均照例特保,故章京的提升較快,被人視之為升官的捷徑。而此時的陸通卻已是被外放廣東來,高升為從二品的廣東布政使了,布政使是巡撫的屬官,專管廣東省的民政、財政、田土、戶籍、錢糧、官員考核、溝通督撫與各府縣的政務。按例說陸通的品軼官職提升得這麽快是不合乎規矩的,但他是八面玲瓏百伶百俐之人,雖然只是軍機處裏跑腿的,但其巧捷萬端的身手竟然被皇上偶然間發現了,最後一核實竟然還是慶貴妃的侄子,那最後的結果當然是破格提拔使用,扶搖直上。

這時候楚秋的岳父,“東興行”的謝東家匆忙趕了過來,見了楚秋父子也是滿臉堆笑恭喜道賀。他是剛剛聽說了“飛鴻”得到了山西票號的巨資入股的,當然他也是要在其中討一杯羹喝的,這畢竟是姑爺的好事,他當岳父的怎麽著也是要沾上一點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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